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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其一 摩卡内斯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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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海的边缘来到了摩卡内斯的脚边。

有什么东西跟着潮水而来,最后碰触了摩卡内斯腿甲的边缘一下。摩卡内斯低头看了看,那是一块剥皮者的白色面具,上面还有一道裂痕。

摩卡内斯认识这个面具的主人,但现在已经不需要那样的记忆了。他选择遗忘那些应该被铭记的事物。就如同他选择那些应该被抛弃的事物一般。

眼前出现的是他曾经的家人、朋友和同胞。但那也只是属于被遗忘的过去而已。也可能是他们先选择了遗忘,在这个被世人和神抛弃的地下王国。

到底是因为诅咒才产生了遗忘,还是因为遗忘催生了诅咒。摩卡内斯没有做过研究,也不屑于做。那是学者们的事。但他们显然搞砸了一切。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要谁该对此负责,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不过现在再这些也已经为时已晚,与其对过去后悔,不如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完。作为王国最后一个骑士,他摩卡内斯将履行作为骑士的最后义务。

黑海终于吞没了整个城市,顺着边缘坍陷的石坡向下方的深渊流去。海怪们将心中的恨意化为热光发泄殆尽,慢慢潜入海下蛰伏起来。幽灵们也同时销声匿迹。它们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工作了。只是诅咒并没就此休息,那些曾经幸存的剥皮者们,如今已经变成了失去理智的疯子、怪物。

他们不仅摘去了遮掩用的面具,也脱掉了灰色的斗篷,更扔掉了王授予他们的刺剑。那不仅仅是单纯的武器,更是王权的象征,是代王行使职责的证明。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沦落为诅咒的囚徒,彻底失去了王之使者的荣耀。

它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不知是对自身命运的控诉还是对降着自身诅咒的恐惧。它们身上褪去的不仅仅是皮肤,还有为人的尊严,它们眼中失去的不仅仅是人性,还增加对其他一切正常之物的憎恨,它们的身体长出的不仅仅是诅咒的爪牙,更是对整个世界的宣战。

但要对世界宣战,首先需要打败眼前的骑士。

欧赛斯特手握巨锤向剥皮者们发动了冲锋。这是一个人的冲锋,但他代表了整个地下王国的尊严。

剥皮者们蜂拥而上,用它们的牙齿和爪子疯狂攻击骑士长。但却连骑士长的盔甲都没能碰到就被那巨锤掀起的风暴完全撕碎。

这些脆弱的东西甚至不能让骑士长感到一丝战斗的快感。他一路向王城走,沿途都是摧枯拉朽般的将剥皮者们埋葬在黑海之下。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完成自己的义务。他也没有心思跟这些垃圾浪费时间。铁锤所到之处,骨头爆裂,内脏飞溅。

穿过那难忘的街道,走过那熟悉的广场,踩着剥皮者们的残骸,摩卡内斯逐渐接近王城。

又一波剥皮者拦住了骑士长的去路。比起之前的逃兵们,他们显得更加疯狂,有些剥皮者被锤断了双手便自己将软弱无力的手指直接咬下,然后本能的用里面尖利的骨头作为刺剑重新发起攻击,被打断了双腿,便在地上爬行着朝对方移动,即便内脏掉了一地,也无法阻碍它们野兽般的攻击,甚至头颅被砸碎,也死抓着骑士长的身体不放。

对这种死缠烂打的攻击方式摩卡内斯终于忍无可忍,他爆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将周围的剥皮者们震退便改双手为单手,一手轮着巨锤,另一手抓住一只剥皮者作为武器,两边开弓,将其他剥皮者尽数击退。

拖着那只早已没了气息的剥皮者骑士长终于来到了王城之前。而在他之前海怪们早已一字排开准备向那高大的城墙发动攻击。看到这一幕,摩卡内斯直接将手中的剥皮者丢向一只海怪,海怪被砸得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其他海怪纷纷转过身来,同时大量的幽灵从海下袭来。摩卡内斯将大锤往身边一放,两手同时在海中摸索,将抓住的幽灵直接丢向正准备发射热光的海怪。被丢出去的幽灵如炮弹一样飞射而出,甚至将海怪的镜子直接砸穿。顿时严阵以待的海怪方阵陷入混乱。其他企图近身攻击的幽灵和海怪更是被摩卡内斯徒手撕烂。

正当摩卡内斯杀得兴起,外围的一部分海怪并没有受到波及,它们准备妥当,一股股热光射向骑士长。骑士长一手抓起一块破烂的铁门当作盾牌,操起锤子再次发起了冲锋。

被几束热光同时照射,就算是勇猛无双的摩卡内斯也终于有些受不住了。那恐怖的高温已经将手中的铁门变成了通红的烙铁,盔甲与皮肤接触的部位也发出了滋滋啦啦如同烤肉一样的声响。但摩卡内斯却没有丝毫放慢脚步,他一口气冲进了海怪的阵列,顶着烧红的铁门撞向离自己最近的海怪。由四条长腿支撑的海怪们根本经受不住这种只能用鲁莽来形容的撞击,海怪们只要被撞倒马上就会被一锤砸烂镜子再也无法起来。

终于原本被热光烤的通红的铁门完全冷却下来,铁门如一个巨人一般沉重的拍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黑海沉默了。再也没有幽灵敢冒头出来,也没有还能继续保持站立的海怪。全身散发着焦糊气味的摩卡内斯站了一会儿,便又迈开步子走向王城。

王城之下原本封死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一道裂缝,一个身披红绸身穿灰色盔甲的骑士正坐在裂缝的边缘。

摩卡内斯明显楞了一下,对方却站起身朝他走来。只是那走路的状态就好像是一具木偶。歪着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向一侧,垮塌的肩膀下细长的胳膊无力的拖着一把长剑,脚步踉跄好像随时都会跌倒。只是随着他不断靠近,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再不断的充进他的身体。渐渐的他抬起了低垂的头颅,长剑也离开了地面,脚步也充满了力量。

摩卡内斯没有迟疑迎头便是一锤。这一锤不崩地裂,也算气灌山河,但如此一锤却砸空了。这是摩卡内斯今第一次挥空,而同时那红绸骑士已经掠过了摩卡内斯在他身后站定。

“哼,这才算是战斗嘛。”摩卡内斯冷笑道,同时他宽厚的左肩甲被削下的一个角掉落在地。

两人同时转身,看不到手臂的动作,大锤已经和长剑抵在一处发出金铁交加的声响。

微妙的是红绸骑士是双手持剑,摩卡内斯则是单手持锤,所以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抓住了红绸骑士的脑袋,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红绸骑士的脑袋深深陷进了被黑海淹没的地面,但他的手臂却笔直的竖立着,手中的长剑已经离开了重锤刺穿了摩卡内斯持锤的手臂。

这是正常人无法做到的一击,红绸骑士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还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

“原来如此。”摩卡内斯后退一步。

骑士长换手持锤之后,红绸骑士已经站了起来,显然摩卡内斯的那一下也不轻。但他废了摩卡内斯一只手,所以局势还是他占优。

王城之下,黑海之上。

红绸骑士绕着一身黄铜铠甲摩卡内斯缓慢移动。黑海的水在两人之间来回荡漾。

血顺着摩卡内斯的手臂慢慢向下流淌,流过他黄铜手甲上的花纹,流过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最后滴落在黑海中,在其中激起一丝涟漪,与此同时激起涟漪的还有红绸骑士的剑尖。

带着一丝黑潮,长剑直逼摩卡内斯的脖颈,那是他全身护甲最薄弱的地方,他向旁边躲闪,但长剑也改刺为削继续朝脖颈挥去。

摩卡内斯在自己跌倒之前利用肩膀和头部强行将长剑夹住,同时重锤自下而上将红绸骑士的手臂弹开,看似有些可笑的动作却是冒着脑袋被直接切下的风险作出的。

被夺了剑的红绸骑士手臂又遭一锤忙向后跳去,但摩卡内斯可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大锤一下紧追一下,但红绸骑士身法灵活左躲右闪,摩卡内斯大开大合的进攻一时间也无法命中。直到他连砸十几锤都没能砸中才停下来喘息。而红绸骑士已经从黑海中摸出一把刺剑。

看着那纤细的剑身,摩卡内斯冷笑一声,那东西甚至无法刺穿他的黄铜铠甲。红绸骑士却不以为意。

双方同时发起了冲锋。

摩卡内斯向前猛然挥出一锤,重锤划出一道黑色,红绸骑士则略微压低身形同时手臂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着向前刺出了最后一剑。

非人的攻击动作下,刺剑还是将那黄铜铠甲刺穿了。只不过这一剑只刺穿了摩卡内斯的腹部。而红绸骑士的头已经消失在远处的黑海中。

摩卡内斯深吸一口气,将挂在身上的无头“蜜蜂”摘下丢在一旁。

扛起大锤,他继续向王城走去。不过他知道大门另外一边是无法通过的深渊,只是他有些好奇,那个红绸骑士是如何从大门出来的。于是他走近大门的缺口,突然地面晃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无可抑制的从那道缺口中显露出来,那是无可名状的诅咒之力!

摩卡内斯没有来得及闪避就被从门中冲出的庞然大物撞了个正着。那东西从王城内庭的深渊中腾空而起,硕大的脑袋拖着长长的身躯直接将王城大门撞了个粉碎。那竟然是一条巨大的骨蛇。

但这骨蛇马上发现眼下的黄色虫吃了自己一记头槌竟然毫发无损。更准确的,摩卡内斯挡住了这一击。趁着骨蛇尚未重新抬起头,骑士长的大锤已经招呼上去了。

黑色大锤砸在那苍白的骨甲之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骨蛇猛的抬起头来,连带一大段城墙也被它一起搞塌。但摩卡内斯却抓着它森白的牙齿跟它一起到了半空中。只不过抓着骨蛇牙齿的那只手臂因为受伤所以很快就开始脱力,在掉下去之前摩卡内斯又给骨蛇的下巴来了一锤,这一锤直接将骨蛇的下颌骨都打出了裂缝,摩卡内斯则跟着一些骨头的碎片一起向下掉落。最后他抓住了城墙的边缘并爬到了城墙之上。

只是城墙之上堆满了各种杂物,空间比较狭。而骨蛇也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来,它张开大嘴,对准了摩卡内斯所在的地方。骑士长看到一股黑色火焰顺着骨蛇长长的身体从深渊中冒出,最后经由它的大嘴喷射而出!

这恐怖的黑炎在一瞬之间就将满是杂物的城墙上扫平。但摩卡内斯并没有被一起烧成灰烬。他在最后时刻躲到了城墙的下沿处,只是身上的黄铜铠甲已经变成黑色,有些薄弱处更是完全融化,黏成一团。而那远不棱角分明的重锤也显得圆润了不少。由此足见黑炎的恐怖。

不给摩卡内斯爬上来的机会,巨蛇再次撞向城墙,狂暴的它先在近处撞出一个大坑,然后巨大的蛇头顺着城墙向摩卡内斯所在的位置甩去,将沿途的城墙尽数摧毁。还挂在城墙山疙瘩摩卡内斯见状将重锤反持,在巨蛇撞过来的同时将锤柄插入了蛇骨之内,之后他便挂在重锤之上被巨蛇带着在城墙上划出一道弧线。

蛇头重新抬起的时候顺势向城堡方向倾斜,但距离还是太远。摩卡内斯看了一眼觐见厅的方向便沿着蛇骨粗糙的表面爬到了蛇头上方,在蛇头顶部他看到一个奇怪的圆型图案。于是他不顾蛇头的摇晃双手高举重锤,汇聚全身之力一锤砸在了那图案之上。

巨蛇原本还要在喷一波黑炎,但却被这一锤砸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随着那图案被破坏,整个蛇头都布满了裂缝,大蛇摇摇晃晃如风中残烛。摩卡内斯顺势又从侧面来了一锤终于将蛇倾倒的方向导向了城堡。

硕大的蛇头直接嵌进城堡内部,一时没了气息。摩卡内斯抖掉身上的尘土,重新扛起大锤晃晃悠悠朝觐见厅方向走去。

“大骑士长摩卡内斯求见!”隔着大门骑士长高声禀报。如同此前无数次的那样,只是摩卡内斯深知,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禀报了。

“进来。”老王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出。

摩卡内斯伸手去推沉重的大门,然而大门还未推开,突然一只大手穿门而出直接抓住了摩卡内斯的脑袋将他正如拖进了觐见厅。

摩卡内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那只大手按在了地面上。一个声音高高在上:“摩卡内斯啊,你不愧是我最忠诚的骑士,你来履行自己最后的义务了吗”

摩卡内斯一锤砸在那举手之上,然后又连砸了两锤终于让那巨手松开了自己的头,他咬牙道:“没错,臣下来履行最后的职责——让王安息!”

只不过他话音未落就又被一只巨手挥来拳头一拳砸在脸上,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已经破烂的觐见厅大门被他这么一撞更是彻底破碎开来,接着外面透进来的火光,骑士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王此刻的样子。

地下王国的王此刻终于从那束缚他多年的王座上脱离下来。

三条怪异的锁链连接着他的脊背与王座。王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诅咒的气味,流出黑血的双眼已经完全溃烂。那已经不是曾经的王了,那是彻头彻尾的诅咒之物。

摩卡内斯正要从周围的废墟中爬起,那诅咒之物却已经到了近前,它不使用任何武器,只是用那双巨大的拳头以飓风般的攻势像摩卡内斯脸上疯狂招呼。摩卡内斯身后就只有地面,没有任何缓冲,如果被那铁锤般的拳头击中恐怕头骨都会被打爆。摩卡内斯举起双臂护住头部,王的拳头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刚开始还能听到类似金铁交加的声音,但很快那种声音就变成了骨头破碎、肌肉崩解的声音。

摩卡内斯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的双臂无力的垂了下来,但王的攻势却没有丝毫减弱。渐渐的连骨头爆裂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血肉飞溅,拳风阵阵。

终于王停了下来,它如行尸走肉一样挺直身子站起来,朝光亮的外阳台走去。外面充满了嘈杂的声音,那是聚集在城下的臣民们,它们在等待王的出现。新的国家,新的臣民,但王还是那个王。它拖着身后的束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就在马上要走出阴影的时候身体却被制住。

它疑惑的回过头来,发现摩卡内斯拉着它身后锁链让它无法继续前进。王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被一股巨力猛的拉回了黑暗的觐见厅。

地下王国没有风,这里只有黑色的汪洋,疯狂的剥皮者,以及被毁灭殆尽的一切。但这并不重要,它们不会在屈服与大地,它们等待了无数岁月,现在终于到了摆脱这幽暗洞穴的时刻,只是还需要最后的等待。

城下的臣民们还在等待,等待新王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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