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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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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东。

天空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直直的照耀在行人的身上,说不出的温暖,让人不知觉间,便会放下诸多苦闷,享受着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此时,虽然已是寒冬时节,但,街道上的行人、小贩、商人、地痞、难民、乞丐…依然络绎不绝,车水马龙,各种叫卖声,吆喝声,哭闹声…此起彼伏,丝毫看不出昔日的金陵之主——王家,正和魔宗等强大势力舍命相争。因为,金陵城是南北的枢纽,天下贸易的中转站之一,而且金陵城郭,方圆数百里,人口已逾百万,有本地的百姓、宗派,也有附近大小城镇的商人旅客,若是细心观察,甚至还能看到中州皇朝的官员、北夷的胡客、南荒的蛮人、极西之地的蓝眼睛大鼻子…即便是昔日王家鼎盛之时,压倒众多势力,但在金陵也并非一手遮天,势力不能影响到每一个角落。

除了王家,城东的尚家堡,城郭外围的郁家,都在金陵占有一席之地,本地的黑帮大小势力,和外来的门派,也都有相应的势力范围。而且,地盘的划分,利益的冲突,各种流血纷争,对金陵城中的绝大多人数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见惯不怪。数十年前金陵的王者是尚家,而后是王家,也许未来会是张家、李家、何家...诸子百家都有可能。但,他们不关心这一点,无论是处于中州皇朝的统治,还是本地氏族大家掌权,他们均不在意,因为他们需要的只是活着,神仙打架,与凡人无关。所以,王府这边的战事如火如荼,而城东的一角,却依旧繁华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拥挤的人群中,两名胡客打扮的商贩,却和别的商贩,显得有些不同,虽然他们身着北夷胡人常见的麻色胡袍,但他们却并未商谈问价,买卖任何东西,而是一前一后的来到一座酒肆。

酒肆的楼宇上,一面旌旗,迎风招展,大大的“郁”字,刚劲有力,龙腾于野,显示着此处,乃是金陵望族郁家的产业之一,容不得任何人在此撒野造事。两人径直穿过大堂,来到酒肆的三楼,要了一间酒肆最豪华奢侈的大包间。“两位官人,需要用点什么本店的招牌菜有,仙山燕窝翅,东海红里脊,白灼大龙虾,伊利天香肉…南天地北,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店小二滔滔不绝,他一看两位客官,虽然衣着质朴,但内含风韵神秀、富贵气质,必是大富大贵的主儿。所以,他报的菜名,皆是动辄百金的名贵菜系。

那名身材极为消瘦孱弱的胡客抬起头,剑眉斜飞,犹若悬胆,双唇似剪,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天悯人,用着极为流利的金陵方言,打趣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小二,你这里可有九天仙酿,‘三世相思酒’”“这个…”店小二,吞吞吐吐,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另一名胡客,肩披长袍,毛领围颈,内穿锁甲,裤夸垂曳,自有一股慑人的霸气,笼罩在他的周身。

他沉声道:“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就说有大买卖等着他。”言毕,他掏出一大块白银,扔向店小二。店小二顿时两眼放光,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白银,狠狠的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齿给磕掉。如假包换的真金白银,发了…真的发了…店小二龇牙,一阵风似的去请掌柜。“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身材消瘦的胡客,忽然改用地道的北夷胡语,伤心悲哀的唱了起来,“大买卖嘞,买卖大哩!这伤心的泪儿,为何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落下,五百年前的祷告,又如何换醒你绝世的容颜…”

“老三,你这陋习,果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难怪二妹和你一起,执行了一次任务后,死活不肯再和你一路。”被称为老三的消瘦青年,白了一眼身旁的胡客,“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此生了无生趣!啊啊!咿——呀!”他将声线拔高,比之戏台的花旦,还要尖声刺耳,“那是小燕子,没有相好的,自然难以体会此间的殇,内里的痛…”身形高大的胡客,一阵无语,纵是世间圣人,也会有七情六欲,更遑论凡人,只是…他却命里注定,不能拥有那份感情,因为他只是王爷的“剑”,只需杀人,无需儿女情长。

“老大,你说老四,真的是一个短命鬼不成”消瘦青年似笑非笑的问道。嘘!被消瘦青年称为老大的汉子,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酒肆的掌柜来了。

“见过少爷!”残破的院落里,白色的身影,正是从地道里逃出来的王卓。“帝玉仙台,是否发生了变故”王风面色凝重道。他正待亲自进入地道,却不想先一步在此碰见王卓。“是的,少爷!”王卓迅速将地道里发生的一切,简短的上报给王风,包括贤者决定执行“龙渊计划”的相关细节。“连贤者都会感到忌惮,二十年前的大魔,究竟是何方神圣”王风头痛道。他原本以为,请出王家最大的底蕴——近百年来唯一的王府贤者,催发帝玉仙台后,和敌人还有得一拼,却不曾料到,敌人同样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

王卓沮丧道:“贤者催发帝玉仙台,耗费不少的元气,此时恐怕…”王风沉默无语,直到如今,仙台的力量,仍然忽强忽弱,证明贤者和大魔依然旗鼓相当,一时半刻,还不会分出结果。“龙渊计划…”王风喃喃自语,无限唏嘘,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就如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漠中的一粒沙。到头来,他王风依然只是一个失败者,想要咸鱼翻身,力挽狂澜,无异于痴人说梦。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极度的愤怒,为自己的无能,为自己的软弱…旁边的王卓,似乎也感到了王风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劝解道:“天亡王氏,人力难违…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日我们必定反攻金陵,报仇雪恨。”虽然王家名义上的宗主,已经仙逝,“贤者”便是王家“宗主”,但此时,只要王风说一句,继续血战,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必定和敌人死磕到底。

王风闭上眼,痛苦道:“只要我闭上眼,便会看到王府血流成河,尸骸遍野,因为我们盲目的自信,因为我们自私的执着,已经让太多的人,丢掉了性命。贤者的决定是正确的,从现在开始,你们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柴房的伙计,还是王府的丫鬟…我都不会轻易让你们受到伤害。”王卓暗暗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心下感动,“少爷…”似乎卸下了心间沉重的包袱,王风忽然感到了一阵轻松,沉声道:“玄雨在哪里按照计划撤退了吗”王卓有点不敢望向王风的眼睛,“夫人…她…”

“怎么回事”王风的声音不怒自威。王卓只能硬着头皮,将尚玄雨不醒人世的消息告诉王风,“牛代夫说,少夫人是自断生机,情殇心脉,即便用千年灵芝、万年人参续命,只怕也…”“什么”王风顿时感觉天旋地晕,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是在梦魔里,因为只有在梦魔的世界,才会有堕入炼狱般的心痛。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是多么深沉的在爱着她…她的一举一动,原来会在心间,产生这么大的涟漪,牵动着他的每一分心神。他恨不得立刻赶到尚玄雨的身旁,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日夜祷告,祈求奇迹出现的那一刻。王风心中苦闷无比,他只想狠狠的抽自己耳光,玄雨自断生机,是终于觉得累了么,想要解脱离苦海了么这种感情,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更不是她期盼的爱情…也许,许多年前,在醉花阴下,当三人邂逅之时,便已注定了他们每日每夜,都会受到痛苦的折磨,心殇的煎熬。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感情的旋涡,仿佛是泥潭沼泽,仿佛是星河中的黑洞,一旦陷了进去,动辄粉身碎骨,他想抽身,却是身不由已。他多么渴望,有朝一日,三人还能重回醉花阴下,把酒言欢,笑谈江湖事,骑着白马,一起纵横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之上…可是,逝去的终究不能再回来…王风心如刀绞,双目涌红,痛苦的波浪,宛如千刀万剐,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那满是伤痕的心窍,鲜血淋漓,狰狞恐怖。到了这一刻,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还能做些什么呢他摇头苦笑。忽然,他再次看到了身旁焦急的王卓,似是想起了什么。

“魔宗…魔主…”王风咬牙切齿,指甲深深的潜入皮肉里,鲜血不停的滴落而下。神识之中,一团团戾气,宛如被封印的恶魔,充满了暴虐、嗜杀、残忍、邪恶的波动。最终,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心间的痛苦。王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此时的王风,宛如毁灭之神降世,浑身充满了灭绝的气息,眼神冰冷至极,像是地狱妖魔,让人不寒而栗。“你方才说,魔主十年前,曾和贤者论道三日,以平手收场”王风的话语,宛如万年寒冰,不带有一丝情感。

“是的,少爷。贤者推测说:当年,魔主并未使出全力。”王卓小心翼翼道。王风沉思半响,不再言语。王卓支吾半天,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少爷,听闻贤者说,此次魔宗入侵金陵,郁家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可是,为什么尚家堡,至今仍然按兵不动,没有相助两大家族”“尚家堡哼哼!”王风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杀意,并没有回答王卓。

他思索片刻,又道:“现下,金陵的局势愈发混乱了,不仅仅是魔宗、九幽门、索命堂,还有不少宵小,也趁火打劫,此时,郁家也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龙渊计划’执行要坚决,行动要快,先前撤离金陵的线路,已经不能用了,魔宗早已封锁。”王通潜伏王府十余年,早已将诸多阵法机关,各种密道,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魔宗入侵金陵之后,王家基本已成了瓮中之鳖。

王卓失声道:“那怎么办”王风冷静道:“永夜森林…”王卓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暗呼高明。此刻的永夜森林,怕是早已变成尸山尸海,王家数不尽的精英,尽皆被坑杀于此,也正是由于,此处变成了坟场,怨灵丛生,几乎没有人愿意在此,多逗留一刻,所以,敌人对此处的封锁,大大减弱。而且,永夜森林,地势辽阔,处于连绵不绝的栖霞山脉,实是众人突围的上佳之选。

“为了掩饰真正突围的线路,我和兄弟们,还可以攻打太傅府,给敌人造成假象,甚至,还可能离间太傅府和魔宗的关系,毕竟在敌人的眼底,太傅府始终是王家的一脉,关键时刻,或许会背叛他们。”王卓建议道。王风沉声道:“你和王平等人,按照计划速速撤离,不要落下任何一个人,各种物资尽量少带,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贤者那里,你们也不用插手,他既然让你们离开,自有周全的考虑。至于,太傅府…哼哼!我将亲自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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