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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见季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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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还是艳阳高照,黄昏时分又飘起了茫茫雪花,极目远眺,皆是白皑皑,似已将世间藏污纳垢处尽皆洗刷干净。

为了映衬雪景,白胜男将插在花瓶中的红梅搬到亭子里,红梅映雪,虽梅花单薄却已具意境。阵阵幽香的茶雾在寒冷中化做缕缕白霜,随着风与俏皮的雪花遥相呼应,清新雅致。

世间之事,看似杂乱,总有规律。看似乍而出现的事情,也都有迹可循。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白胜男脑子里闪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俚语,忽然就想通了素来忠诚的李瑞为何会忽然叛变。

李瑞虽叫嚣着代替世家大族出头,可却说不通。自己做了十二年储君,只有刚立储的那年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后来可谓一片祥和。一年前,自己登基,各世家大族进献的贺礼几乎堆满了承乾殿。纵使登基后推行的政令有些过急却并未过激,尚未切实撬动他们的利益,所以李瑞心里早有他主,便是唯一的理由。

只是他碍于父亲多年来救治女儿的恩情,才忍到自己登基。可他为什么不在自己登基之初动手而是等到大权已稍稳时呢他的顾虑是什么是人,还是事他的主子表面上看是刘氏二皇子刘通,可真正的呢真正的主子也是刘通吗

“梅花的香气充斥在茶水里,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季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视线中他正儒雅的浅抿茶水,白胜男想,难怪英雄爱美人,就算什么也不干,看着也养眼。

“公子喜欢就好,不枉白某一番卖弄。”

“姑娘过谦,”将一个橘子放到火架边翻烤,季洵温和道,“好景好茶好时节,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聊几句好言”

季洵自然知道白胜男不会闲来无聊,雪夜烹茶,但作为客人,昨夜已经“冒昧”问过,今夜再主动提及政局怕是不妥,所以他决定主动将话题引导她关心的时局上。

“恶语六月寒,好言三冬暖,白某自然愿意。”

“姑娘可知你……”

季洵的话还没说完,贴心为炉火加炭的婢女踩上了雪水,脚底一滑,半筐点燃的炭火直奔白胜男而去。

“小心!”

飞速而出的折扇如一盾牌般挡在白胜男面前,藏蓝色的宽袖于半空中席卷,余光中,那些已经燃着火焰的炭火正一块块的飞向廊檐外的雪地上。

炭火将积雪迅速融化,原本平整如白豆腐的雪地变得坑坑洼洼,冰与火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阵阵灰烟如两军交战的硝烟,随风升入云霄。

“姑娘没事吧”

摇摇头,白胜男端庄如从未发过这个小插曲般自若,她昵了一眼那个倒在地上刚被扶起的婢女。她身子粗壮,并非弱不禁风之姿,半盆炭火不至于端不稳,就算脚滑,按照她刚刚所站的角度,炭火也不可能全部直奔自己而来,所有迹象只能表明一个结论:她想要自己的命!

“季公子呢”

“我也没事。”

季洵没有在意身上被烫坏的衣衫,确认白胜男无事,才走过去关切几句婢女。

视线中婢女双手搅在一起,看似在认错实则更像撒娇,那双柔媚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白胜男明白了她想除掉自己的理由,却为这个理由和她的冒险感到可笑。

女子在世间的地位本就不高,原应抱团取暖,相互抚慰,可就是有那么些个肤浅狭隘之人,眼里心里无丘壑,甘愿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相互残害,让女子的名声更加污化。

“季公子,天色不早了,还请早些休息,白某斗胆,先行告辞。”

不愿打扰他人的千金良宵,白胜男不等季洵解释,对远远赶来的卫元庭招了招手,示意她直接拐去竹屋。

卫元庭刚才在远处与侍卫交代巡逻与防护之事,并未看炭盆事件,此刻见到主子面上闪着惆怅的笑意,不明所以。白胜男没有将刚才的事告知,平添担忧,而是反问她如何看待争宠。

想了想母亲和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卫元庭道,“争宠,无外乎为爱为权为财为地位,但不论初衷为何,不外乎两个结果,损人利己和损人不利己。”

“爱卿不愧为文试状元,总结的甚是到位。”

白胜男与她讲起自己对郑伯克段于鄢的理解,虽然表面看这个故事是一个母亲对骨肉的偏爱,但本质上又何尝不是弟弟与郑伯的争宠呢他明知母亲偏爱偏私,非但没有凭借母亲的喜爱为兄长美言、调和两人的关系,反而从中挑拨,最后闹得自己背井离乡,母亲和兄长也反目。

“陛下,敬俭冒昧一问,若您重登大宝,会如何安置后宫”

卫元庭的问题确实冒昧,甚至还有点以下犯上,但她是个直筒子,有话直言,此刻谈到这里,自然不愿意把已经到嘴边的问题咽回去。

“朕还没想好,也许会利用后宫牵制前朝,也许会不计后果只纳一人。”

从前,白胜男只想与冬雪和薛川相守一生,但如今,认准相守的人均已离世,她的愿望,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那季公子……”

“先不提他,这几日刘氏和魏国有什么动静”

魏国在秦国以南,两国为邻国,若此刻魏国与刘氏联手,趁秦国内乱不稳之局以左右夹击而攻之,秦国危矣。

“刘氏四处张贴告示通缉陛下,魏国半年前由大司马向刘氏进献过贡品,最近反而比较安静。”

卫元庭略微沉吟,继续道,“魏国大司马南宫禹向刘氏进贡时,据说还发誓绝不背叛,依臣所见待陛下回銮稳固朝局后,第一个要防的就是魏国。但防守总不如彻底压制更让人放心,臣觉得,若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大可谋划将魏国吞并,壮大国力,彻底与刘氏割裂。”

“你的想法朕很赞赏,勇气可嘉,也有前瞻性。可是敬俭,你想过没有,秦国与刘氏相比,国力悬殊,魏国已公然归顺刘氏,若秦国一旦对其开战,不论刘氏是否心甘情愿,都一定会支援,以对天下诸侯国表明自己的态度,届时秦国可就腹背受敌了。”

对南宫禹的恨已在数个痛苦的日夜中磨平,白胜男不再恨他,因为恨所能带来的除了自我折磨,别无他益。而真正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遗忘,是忽略,是不再有期待。

她很明白,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即便日后两国间有利益交织,为了利益也不得不再次结盟,他南宫禹的形象在自己的心里都永远不会翻身。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急功近利了。”

“不是急功近利,是忠勇。”拍拍她的肩膀,白胜男推开窗盯着外面那株红梅,转过身靠在窗边对她笑道,“高处不胜寒,正是有爱卿这样忠勇、真诚之人在侧,朕才能觉得不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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