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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福开森路回来的人抬着几具尸体走进了解剖室，他们把尸体一字排开有序的摆放在解剖室的中央，朱厚祺紧随其后。宋凝雪见了他进来，拿起托盘里胶制手套戴在了手上，戴上口罩后，她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打开上面遮着白布，看了眼，问道：“祺公子，您这又唱的哪一出戏啊”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出戏，今个早上，我刚到办公室连早餐都没顾得上吃，老段就找上门了，说是昨晚发生了枪击事件，要我过去瞧瞧，这不我就把现场的咸鱼给你带回来了。”
宋凝雪走到办公桌前，拿着笔在记事本上‘沙沙……’写了一些字，低着头问道：“祺公子，说说吧，这是什么一个情况”
“到了现场后，我就看到了从你左手边开始数起的五具尸体躺在大街上，走进1315号后，我又看到了从你右手边开始数起的两具男尸跟中间那具女尸躺在了屋子里，一男一女受的是刀伤。”朱厚祺依照顺序打开了尸体上遮盖的白布，他指着其中一具穿着中山装的尸身，说道：“哦，对了，这具男尸被发现的时候，躺在楼梯口，身上被打了好几个窟窿眼。”
宋凝雪认得那具男尸，他是‘隆铭书局’的伙计，是老陆的联络员，宋凝雪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只是依稀的记得老陆时常叫他小六。宋凝雪望着那张沾染着鲜红血渍的脸颊，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往日里那憨实的笑容，她极力克制着心里那份悲痛，转身把笔记本放在了办公桌上，深吸了一口，说：“祺公子，我会尽快把他们的死亡报告交给你。”
“恩，报告我会尽快交到你的手里！”朱厚祺看着宋凝雪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担架床上的小六，刚才宋凝雪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让朱厚祺的心里泛起了一丝疑惑，不禁自问：为什么宋凝雪的眼里会有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为什么她要掩饰，难道她跟那个人认识，还是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念及此，朱厚祺沉默了。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解剖室里的寂静，宋凝雪扭过身子，冲着门口喊了一句：“请进。”
木门‘吱昂’一声被人推开了，一束漂亮的玫瑰花首先映入了宋凝雪跟朱厚祺的眼帘里，李恪谦探出自己的脑袋，微笑的说：“凝雪，喜欢吗”
朱厚祺见来人是李恪谦，他扭过头看了眼宋凝雪，只见她脸颊上泛起了一抹嫣红，嬉笑的走到李恪谦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朱厚祺凑到玫瑰花上闻了闻，故意打了个喷嚏，打趣道：“这花香气扑鼻啊，李大少，你什么时候学会送花这一套了，真是够浪漫的”他看了眼宋凝雪，笑眯眯的说：“李大少，看来这爱情的魅力还是挺伟大啊，居然能让你这个榆木疙瘩开窍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李恪谦把朱厚祺的手拿开，还假意用手背掸了掸肩膀灰尘，面无表情的说：“朱大少，有你这样埋汰兄弟的吗”
朱厚祺笑着作揖道：“李大少，这算是埋汰你吗，我这是在夸你。”
李恪谦朝解剖室里走了几步，他的视线刻意回避着小六躺着的方位，用手指了指摆在屋子里那几具尸体，问道：“你们在谈公事吗，我需要回避吗”
朱厚祺一把抓住李恪谦的胳膊，他的视线在李恪谦与宋凝雪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会心一笑，调侃着说：“不用不用，我跟凝雪的公事已经谈完了，那个……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了，先走了。”朱厚祺临时走时，冲李恪谦眨了一下自己的右眼，笑着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认认真真的跟凝雪聊聊你俩的私事。”
李恪谦没有吱声望着朱厚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把解剖室的门给关上了，他站在门边耳朵贴在门背后，听到外头并无任何声响，他放心的走到宋凝雪的面前，柔声的问：“凝雪，你这儿有花瓶吗”
“小六牺牲了！”
李恪谦走到旁边的柜子上拿起花瓶，冷漠的把花瓶里头枯萎的花扔进了纸篓里，他拆开那束花的包装纸，把新鲜的玫瑰花一枝又一枝的放进了花瓶里，他的呼吸跟心情一样变得很沉重，用干哑的嗓音说：“我知道，所以，我过来看看他，来送他最后一程。”
宋凝雪悄然的走到了李恪谦的身边，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的问：“恪谦，老陆呢现在安全吗”
李恪谦转过身，注视着宋凝雪，安抚着说：“老陆受了些伤，我把他安排在了念轩的诊所里，你放心吧，他现在很安全。”
“恪谦，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闹出那么阵仗来，还死了这么多人”
李恪谦深吸了一口气，绕过宋凝雪，走到小六的身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小六脸上沾染的血渍，鼻子不由的一酸，这个画面让他想起了几年前张文翰去死时的画面，血渍一点点的被擦拭了，一张稚嫩的脸颊清晰的倒映进了李恪谦的眼球里，他吞咽了一下了口中的唾液，对宋凝雪说：“昨晚，我们按照事先部署好的，我在外头负责警戒、解决1315号附近的暗哨跟接应的工作，而老陆跟小六则潜入1315号屋子里，销毁资料。他们在销毁资料的时候，屋子里的日本人突然苏醒过来，放了一声空枪，枪声惊动了1315号附近的暗哨。他们在撤退的时候，小六是为了掩护老陆才牺牲的。”
宋凝雪看到了李恪谦眼里的泛着泪光，她知道小六的牺牲再次触动到了李恪谦内心里边那个解不开的死结，让他想起了昔日的好友——张文翰。宋凝雪默不作声的走到了李恪谦的身边，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凝雪，你过会一定要把小六身上的子弹取出来，我们不能让他带着痛离开。”
宋凝雪点了点头，含着泪应允道：“嗯，我知道。”
两人静静地陪在小六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在了鲜红的玫瑰花上，绚丽的阳光让玫瑰花变得格外的鲜红，它仿佛在静静的诠释着刚刚逝去生命，仿佛也在宣告着牺牲的价值。
“凝雪，‘隆铭书局’的钥匙你带了吗”
“嗯，带了。”宋凝雪走门口的衣架前，从手包的内格里掏出了两把钥匙后，她直径走到了李恪谦的跟前，把手里头的钥匙递到了他的手里，不解的问道：“恪谦，你要书局的钥匙做什么”
李恪谦把钥匙藏进了口袋里，解释说：“老陆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他回不了书局，为了确保备用电台的安全，我想把它转移到别的地方。”
“恪谦，那你想把它转移到哪儿”宋凝雪见李恪谦摇了摇头，主动提议道：“要不那个备用电台就先放到我家吧，等老陆伤好了，再还回去，你看怎么样”
李恪谦沉默了一会，思虑再三，点了点头说：“嗯，只能这样办了。”
“那晚上我陪你一道去吧！”
李恪谦摇了摇头，一口否决宋凝雪的提议：“不用，两个人的目标太明显了，电台拿到后，我会在老地方等你。”
“那……好吧！”宋凝雪低下头。
“凝雪，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李恪谦牵过宋凝雪的手，继而说道：“凝雪，老陆说在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因为时间仓促，他没能打开保险箱看看里头到底摆着什么，所以，我现在得到厚祺那儿打听一下消息。”
“嗯，好，你快去吧！”
解剖室的门开了，李恪谦跨出门口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停驻了脚步，扭过头最后看了眼小六，带着敬意轻声的关上了木门，他用鼻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原本窄短的回廊变的有些漫长，李恪谦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李先生，您来了。”
小铁的话打断了李恪谦的思绪，他只是默不作声的冲着小铁微微一笑，他重新收拾了一下糟糕的心情，看着往上走到楼梯，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往上走，他加速了前行的脚步，直径闯进了朱厚祺的办公室里。
朱厚祺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李恪谦走进了办公室，笑着调侃着：“诶，恪谦嘿嘿，我还以为你见色忘友了，你舍不得到我这个好兄弟这儿来了。”
“凝雪说你要她尽快把那几具尸体的死因报告交上来，我被她赶出来了，所以，我就到你这儿讨杯茶喝。”
“哈哈，原来是某人给赶出来了，顺道才到我这里来的。”朱厚祺合起了桌上摆放着的文件，走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杯子，扭过头问道：“恪谦，你喝咖啡还是喝茶”
李恪谦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假意客套的说：“朱大副局长，不用麻烦了，你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
朱厚祺走到了李恪谦的旁边，他把茶摆在了茶几上，笑着说：“你李大少到我这儿来，怎么能让你喝白开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摆官架子，怠慢了你。”
“哈哈，你啊。”李恪谦用手指点了点朱厚祺，他突然放下原本翘着的腿，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恪谦，你放心，我这儿百分之百的安全，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朱厚祺凑到李恪谦的旁边，笑着低声的说：“你就算在这儿骂老蒋也不会被传出去。”
李恪谦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开诚布公的说：“骂老蒋哼，我可没有那个闲心，厚祺，我到你这儿来只想知道福开森路1315号里，保险箱里藏了什么”
朱厚祺注视着李恪谦，疑惑的问：“等等，恪谦，你怎么知道1315号里有保险箱，难道”
“你猜想的没错，昨晚，1315号发生的事，我也参与了，你带回来的那几具尸体里，除了那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是中国人外，其他的几个都是日本人。”
朱厚祺眉头微微一蹙，惊讶的反问道：“日本人”
李恪谦点了点头，接着跟朱厚祺说：“厚祺，我们是兄弟，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你了，日本人的枪口对准上海滩之前，他的情报机关派了好些个谍报人员潜入到了上海各行各业里，那些个人不断地把情报发回日本军方的本部，这其中包括了国民政府在上海的兵力部署图，前不久，我们的人发现福开森路1315号里有日本人的电台，所以，昨晚我们采取了行动，但是行动中出了一些意外，为此我们付出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朱厚祺走到了办公桌旁边，拿起桌上的文件，回到了沙发旁，他把手里头的文件递给了李恪谦，坐回到了沙发上，一本正经的说道：“恪谦，这些就是我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东西，我刚刚还在研究，不过，我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搞明白，上头除了一些个数字，一个正儿八经的字都没有。”
李恪谦低头看着纸笺上写着的数字，他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一组一组的数字映入了李恪谦的眼帘，烙在了脑子里，反复的回放着，他总觉的这一组组的数字里隐藏着什么，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口问：“厚祺，你保险箱里有没有找什么书或者是什么本子之类的东西”
“书本子”朱厚祺摇了摇头，“保险箱被打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些纸笺，其他的东西，好像没有了。”
李恪谦想到日本人那般狡猾，怎么会把那件东西放一起，于是，他追问道：“厚祺，屋子里呢，你们有没有发现书或者是其他的小本子之类的东西”
“有，小铁在抽屉的夹层里发现的一本《唐诗集》，我给带回来了。”朱厚祺好似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匆匆走到了桌边，从抽屉里把那本《唐诗集》拿了出来，送到了李恪谦的手边。
李恪谦按照纸笺上写着数字反复的对着，他问朱厚祺拿了纸笔，一字一字的摘抄了出来，一张纸笺上的那几组数字都弄完后，白纸上呈现出了一句话：密令：武田小分队利用舆论扰乱人心，挑起事端制造纷乱，囤积物品抬高物价，与军队里应外合，务必在短期内拿下上海。
李恪谦把这张破译出来的东西放在一旁，接着他又破译了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越到后头，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就越明显，他一口气把最后一张纸笺上的数字给破译出来了，只见的上头写着：密令：武田小分队全力配合机关潜伏到南京的人员，务必在短期内搞清楚南京兵力分布，时间：8月16日，联络地点：裕泰布庄。上令：富士山下盛开的樱花；接令：绚丽长久。
朱厚祺看着纸笺上头写的内容，气愤的拍打了一下桌子，恶狠狠的说：“小日本的手伸的够长的，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这上海才刚开始打，他们就开始惦记起南京来了。”
李恪谦扔下手中的笔，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日本人的速度会如此迅速，看着桌上的情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念头是要把这些情报在最短的时间里交到了军方的手里，减少军队的伤亡。念及此，李恪谦急匆匆的抓起桌上的纸，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