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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郎中药苦心甜,遭讹诈破财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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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萝一身经脉损了个七七八八,多亏楚怀瑜妙手再加上她恢复力惊人,不过几天的工夫,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门下风铃叮铃作响,正在屋中比划罗万象开山断江那三刀的灵萝连忙翻身上床,面朝里侧假装睡着。

楚怀瑜面无表情地端着药走了进来,看见床边一东一西分散的两只鞋,道:“喝药了。”

灵萝置若罔闻,假意没听见。

床榻边一沉,松竹清气靠近,却是半天没有动静。灵萝正想偷偷睁开个缝看看,便觉有冰凉的东西抵在她唇边,清冷的声音传来:“张嘴。”

灵萝只得无奈地睁开眼,白瓷勺子就在她嘴边,里面是褐色半透明的汤药。未送入口中,那股苦气已然泛上舌根,直生津液。她的表情苦得就跟这黑浓汤药一样:“我身体都好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这几日,楚怀瑜一天三碗药,准时程度实在令人发指。连清辉都说,公子给人看病向来是被人求着,鲜少见到这般天天端药追着让人喝的样子。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还挑剔上了。只有她本人有苦难言。这送来的药一天比一天苦,这两天甚至还隐约有些臭味。若不是清楚公子为人,她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把泔水跟着药一起熬了。

楚怀瑜一双极美的瑞凤眼看向她,蓦然,伸手向她受伤的脚上按下。

灵萝一抖,快速抽回脚叫道:“嘶啊。”

她刚一张嘴,公子那一勺药连汤带水地塞入灵萝口中。灵萝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吐出来,公子却严厉道:“不许吐。”

这下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她面目扭曲着将那勺汤药咽下,却发觉这次的药远没有往日那般苦,连温度也是正好,不禁诧异道:“咦这药里加了糖”

楚怀瑜将药盏交到灵萝手中,道:“自己喝。”起身却并未出屋。

灵萝一口将碗中药干了,将空了的药盏倒置,说道:“喝光了,你看,一滴都不剩。”

楚怀瑜接过碗,没有理她。

灵萝道:“公子,谢谢你。”

楚怀瑜淡淡道:“谢我的话就按时喝药。”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

“你在祭祀坑说要庇护我,是真的吗”灵萝问道。

“嗯。”楚怀瑜脚步未顿。

灵萝光着脚跑到楚怀瑜面前,仰头嬉皮笑脸道:“那我也是有当朝权贵护着的人了”

楚怀瑜低头看她,双目闪过一丝笑意,一时间风华流转。

灵萝晃了神,她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公子却已收敛了笑意,推门出去。

总被人讨厌,冷不丁被人温柔对待,灵萝还有些不适应,恍若梦中。最后得出结论:公子一定是看她脚疼得一瘸一拐的样子觉得逗,才会笑的。

一路走走停停,七日后,抵达戊庸关。

戊庸关是大端边境第一道防线,将大端、北羌一线划分,宛如一刀切。这也是镇国大将军霍执忠的驻地。边境地广人稀,连个眼生的贩夫走卒都很少,多亏那守城的认识清辉,才轻易放他们一行人进城,不然就是备案文书,都要跑个一两日。

城内多是卖丝绸、瓷器生意的,比起两国外交互不往来,生意倒是来往活络。有不少往返于两地的商人,拿大端丝绸瓷器运到北羌去,高价卖出,再换些珍贵的皮毛野兽回来,一个倒手便挣得金银满钵。而他们与驻城守军也混了个脸熟,对于这些商人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街上有不少戴着兽皮帽、穿着翘头胡靴、挂饰兽牙项链的男女老少,一开口却是醇厚的端朝口音。这是北羌那边流过来的着装风格,看起来爽朗利落,别有一番风情。当地开化,并无管束。

谁敢说北羌那边便无人模仿汉人霓裳呢

灵萝也去弄了一身,她本就长得清丽灵秀,穿着貂覆额的异族服饰,更显身段玲珑,风姿飒然。连臭道士都说:“好歹有点女人样了。”侧身颇有先见之明地躲过灵萝一记仙人踹。

本意是先在城内游玩两日再去拜访霍执忠大将军,结果在城中路上看见有几名纨绔肆意纵马追逐,踩翻行人摊贩无数。眼看着马蹄就要落在一小童身上,灵萝叹了口气,踩在一旁卖烧饼的小贩桌子上,掠起时宛如落雁轻盈。

几匹快马未有半分停顿,向前疾驰而去。唯有那卖烧饼的小贩不依不饶,直言诬道灵萝踩了他的烧饼,要他们赔钱。

灵萝自问虽不是顶尖高手,却也并非轻功落脚点都不能掌控的庸才。可那小贩却说:“你踩了我的桌子,那桌子上的烧饼如何还能卖得出去”

一番话说得灵萝哑口无言。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纷纷议论:“这小姑娘看着秀气,怎么这么不讲理”

“就是,还穿着北羌的衣服,兴许不是我们汉人。”

“北蛮子就是野蛮,听说他们兄死叔就嫂,姐死妹填房。真不是好东西。”

灵萝哭笑不得,想找那救下的小童作证,却发现那孩子早已被其母匆匆抱走。公子不食人间烟火,对于这种与街边摊贩的口角争执不屑去理。臭道士则是眼里含笑,等着看她笑话。直到清辉给小贩递上几两碎银,四人才在众人指指点点下灰溜溜地离开。

本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儿,偏偏弄成这样,灵萝也没了游兴。玉无忧笑道:“你这丫头平时张牙舞爪,与贫道斗起嘴来也不含糊,这时候傻了吧这当地民风彪悍,人也团结,出了事十里八村都抄着铁锹扫帚来。你一个外地人还想跟他们讲道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灵萝知道这臭道士是个江湖油子,对于民风乡情十分了解,可偏就心里不爽利,嘀咕着:“遇见那骑着马的那几人也没见他们这么厉害。”

玉无忧摇头笑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骑马的纨绔多半是当地官员乡绅之子。百姓对于他们的畏惧已是根深蒂固。”

敢情是欺软怕硬。就像当初在囤雪沟的祭祀坑,青皮流民举起武器对她出手,却不敢反抗那些重甲骑兵,未尝没有抱着她不会滥杀无辜的心思。

几人寻了处城北闹区中的客栈落脚。这其中也有学问。冷清的客栈酒馆三年不开张,开张自然要宰够本才行,别的不说,就单论食材,也多半是剩了好久不新鲜的。所以做买卖总是这样,越是生意兴旺的,客流越是滚滚而来,越是门庭冷清的,越是寥寥无人。

这既是茶馆也是客栈的小木板阁楼被颇有经商头脑的掌柜一分为二。前半座建成大堂,卖些茶水茶点,也开火做饭食。后半座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北地干燥寒冷,不像南方那般阴冷潮湿,也不用担心时不时钻出的耗子蟑螂,贵在洁净。

置放完行李后,灵萝等人便来到前楼大堂找了个地方坐。点完菜的工夫,一名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自来熟地挤到了他们之间:“几位是外乡人吧”

通过这人一番言语,灵萝等人才知道眼前这位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是一位“向导”。这在边关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因此地宰客行为严重,不少游人来到这里为了防止被宰,总要寻一个当地向导。一是介绍当地风土人情,免了做出什么犯忌讳的事,二是由向导与客栈酒楼对接,总好过人生地不熟的直接过去。被宰客事小,若是遇见黑店免不了要被做成包子馅了。

当然,若是运气不好撞上向导与黑店勾连,那又另当别论了。这种世道,谁又会为个把人的失踪小题大做

灵萝便曾听过一故事。外地人来到一处,见当地有人以彩线扎辫子,觉得好看便问向导。向导告诉她这是当地特有的习俗,为美丽的姑娘扎上彩辫来吸引更多异性眼光,以期嫁得如意郎君,便花钱编了一头彩辫。结果发现人们都在看她。初时还沾沾自喜,觉得他们都被自己惊艳到,直到有人上前询问她才知,这彩线编发,是当地寡妇才会做的事。意思是:丧夫,可以再嫁。那名远来客平白无故惹了一身晦气,再想去寻那名黑心向导麻烦,哪还找得到人早就拿着钱跑路了。

见无人理他,这自来熟的年轻人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继续说道:“刚才在街上的事儿我都看到了,说实话,我也为姑娘你感到不值。但这种时候也只能破财消灾。这当地民风彪悍,初来乍到总得有这么一回,吃过亏就好了。等到以后就知道:路见不平,拔刀就跑,边跑边叫,爹爹饶命。”

灵萝被他一番诙谐的言语逗笑,看他说得口干舌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清辉奇道:“既然要跑,为什么还要拔刀”

玉无忧笑着解释:“一看你就是没被恶犬追赶过。要是掉头就跑,恶犬八成会追上来咬你裤脚。要是拔刀跑的话,它便不敢再追了。”

年轻人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

灵萝惊讶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经历。”

玉无忧一笑:“行走江湖靠的是坑蒙拐骗,要是骗不来就免不了挨饿,有时候也会沦为与恶犬争食的地步。”

灵萝啧啧道:“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人,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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