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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噩梦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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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倒下去的刹那,佟羌羌的脑袋如同当机似的卡住。

所有人的反应在她的眼中像极了慢镜头。

由近及远,是朱锦华的诧异,是钟文昊的狰狞,是史密斯先生的疾奔而来,是安景宏的呆愣,是阿花的惊恐,还有钟远山朝她抬起的手臂和孙勰朝她迈出的一步。

后脑勺重重地磕到坚硬的地上,佟羌羌浑身霎时麻痹,眼前猝然漆黑,耳中传入安鹿尖锐的惊叫。

最后的意识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不停地流失。

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

陌生,是因为她此前从未经历过。

熟悉,是因为她好像灵魂出窍,有一部分灵魂抽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她自己。

充斥满血腥味的画面与她几天前的梦境几乎重合……

钟如臻提着水果篮,踢踏着高跟鞋,推门走进病房。

这显然是一间高级病房,不同于一般惨兮兮的白色,触眼可及的皆是能够令人镇定下来的淡蓝色:淡蓝色的窗帘,淡蓝色的床单被罩,以及淡蓝色的病号服。除去病床之外,房间里还带有有沙发、茶几、躺椅、电视等家具和电器。

病房里开了半扇窗,驱散了不少医院里特有的冷冰冰消毒水的难闻气味。静谧的空气中,隐隐沉浮着花香,来自于床头的木柜上,插在瓶中的一大束鲜花。

身着淡蓝色病号服的佟羌羌半躺在床上,脸看向窗外,也不晓得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听见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来。脸色白得发青,两只眼睛的黑眼圈也很明显,一看即知没有好好休息。

钟如臻轻轻带上房门。迈步走进来,将手里的水果篮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然后坐进距离病床不远不近的沙发里。

佟羌羌的目光软弱无力地从水果篮上移开,静静地滑过钟如臻,再次移回至窗外。

钟如臻好奇窗外有怎样的风景令佟羌羌如此专注,也顺着方向望出去。然而窗户外面正对着另一栋医院的大楼,视线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一扇又一扇的病房窗户,根本没什么稀奇。

钟如臻收回目光,想了想,挑起一侧修得精致的细眉,用一惯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有必要这样吗搞得像得了癌症。明天就要挂掉似的。”

佟羌羌没有给钟如臻任何的回应。

“你哑巴啦”钟如臻甚觉无趣,不耐地道,“好歹随便说点什么吧。”

在钟如臻以为佟羌羌会继续不吭气时,总算听她清冽着嗓音,轻轻问:“如臻姐,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疼吗”

钟如臻一时没反应过来佟羌羌的意思:“什么什么疼不疼”

隔了两秒,佟羌羌补充着重新问了一遍:“医生把孩子从你身体里拿走的时候,你一点儿都不疼吗……”

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嗓音却依稀在抖。

钟如臻盯着佟羌羌的侧影,凤目里的凉森森,旋即嗤地一声笑:“打了麻醉。睡着呢,能有什么感觉”

“是吗……”佟羌羌拖着长音,语声幽幽。

房间里因为佟羌羌的沉默而安静,安静得冷清。就算有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地板上,仿佛也没有带进来任何的暖意。

而佟羌羌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窗户外面,似要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动弹。

钟如臻被这样压抑的气氛扰得特别烦躁,刺冽冽地问:“真是够了,不过是没了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只有你没了就那么喜欢孩子吗你才多大啊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好好生,想和谁生就和谁生,想怎么生就怎么生。”

“反正这个孩子是你人工受孕得来的,还给钟家带来那么多的风波,跟眼中钉肉中刺的,估计没几个人心里头舒服。没了倒是一了百了,你轻松,别人也轻松。”

话落之后,钟如臻就发现佟羌羌的肩头十分轻微地抖动了两下。下一瞬,佟羌羌忽然抓起被子盖住了脸,整个人躲在淡蓝色的被子里,不发出任何动静,俨然拒绝再和钟如臻交流。

钟如臻蹙了蹙眉。从沙发站起,往病床靠近两步:“喂,算我说错话行了吧”

佟羌羌毫无反应。

钟如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气愤地拎起自己的包,踢踏着高跟鞋要走出去。一拉开病房门,不期然与门外站着的麦修泽四目相对,他抬着手停滞在半空,维持着准备开门的姿势。

只一秒,钟如臻便迅速地重新关上门,宛如见到鬼似的。

门外的麦修泽斜斜勾了勾唇,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走回过道尽头的一排塑料长椅。

韩烈自塑料椅旁侧的窗口转过身来,不解地对麦修泽皱眉:“你不是说要进去看看她”

“里面有其他人在,我再排队等会儿。”麦修泽漫不经心地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币。

他的手边就是一台自动售货机。麦修泽选了两罐饮料,按下键,机器即刻运作,然后就是清脆的找零的声音。他弯腰把零钱捞起来塞进钱包里,再把两瓶饮料拿了出来,递一罐给韩烈。

韩烈睨一眼,没接。

麦修泽也不硬塞,放在他和韩烈之间隔着的窗台上。他兀自拉开自己那罐饮料的拉环,喝了一大口,旋即转身,背对窗口而立,两只手肘向后撑在窗台上,偏头看韩烈,问:“你对这事到底怎么想的”

韩烈反问:“什么怎么想”

麦修泽啧了一声,目光中透露着“你小子别明知故问地给我装蒜”,道:“小侄媳的孩子都给摔没了,你当不成爹,我当干爹的梦想也暂时搁浅了。”

韩烈回应给麦修泽的是一记白眼。

麦修泽突然抬起手,抓住韩烈的下巴,迫使韩烈的正脸转过来,好让他仔细地端详。

韩烈的嘴角隐隐抽搐,打落麦修泽的手:“把你撩妹的手段用在女人身上,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同性恋。”

麦修泽转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出自己端详的结果:“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都没有痛失爱子的难过或者伤感”

韩烈的眸色在麦修泽看不见的角度里遁入浓黑的幽深。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麦修泽跟着韩烈一起沉默了数秒,面容微微凝肃:“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玩高深莫测”

“其实你和钟家之间不就那点儿破事儿,老是对我藏着掖着做什么每回只撂了些细枝末节让我帮忙,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找我,省得我天天心痒痒,想知道你究竟都筹划了什么。”

“这小侄媳吧,运气忒不好,偏偏是钟家的童养媳。我理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所以对你拿她当棋子这件事,我从未指责你只言片语。我只是有点同情她这只小白兔。你看看你把人家迷得,对你神魂颠倒死心塌地,怕是一心想着生下孩子后和你一家三口幸福地过日子。”

“现在倒好,钟文昊毁了她十几年还不够,最后害得她连孩子都没保住。我原以为。或许你初始并非真心想要这个孩子,这段时间处下来,渐渐的,你对这孩子是有感情的。可我现在不确定了。”

边说着,麦修泽不停地来回颠倒着另外那一瓶没有开启的饮料罐。

他停顿了几秒,见韩烈貌似依旧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便转而拍拍韩烈的肩:“哥们,不管你心底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千万别在小侄媳面前这副表现。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喜欢你的女人。不要对自己隐瞒情绪的功力太抱信心。”

“或者算我拜托你,至少最近这段时间。对小侄媳好点儿。她有多重视这个孩子,我这个外人都清清楚楚,你能不知道吗她难过成这样,你就算是出于怜悯,也好好体贴体贴她,成么”

言毕,麦修泽将饮料罐塞进韩烈手中:“我还是改天换个时间再来看小侄媳。先走喽”

韩烈捏着手中的易拉罐,眼睛一如一潭深水,似乎麦修泽的劝诫并没有掀起半点涟漪。数秒后,他手指一动,拉开了手中拿着的饮料罐的拉环。

打开的一瞬间,饮料罐里的液体喷溅出来。尽管韩烈反应敏捷,迅速地把手臂送远了一些,还是在所难免地被溅了一些白色的泡沫在手上、胸前以及裤脚等处。

韩烈一怔,这才想起来麦修泽在把饮料罐塞给他之前颠了好几颠。

走离好几步的麦修泽站在不远处将韩烈的狼狈相看在眼里,毫不遮掩一副得逞的表情,贼笑兮兮对韩烈挥挥手:“让你故作高深!”

韩烈立马沉下脸来。

麦修泽悠然自得地继续自己的步伐,心底暗暗为佟羌羌松了一口气——以韩烈的警觉程度,能不小心上了当,说明方才他多少有些分神。

阿花走出电梯,正好在过道上碰到韩烈。看到韩烈刚将一瓶易拉罐丢进垃圾桶,身上的衣服明显被溅了饮料。关切地询问:“韩先生,你没关系吧怎么弄成这样”

“没事,没留心。洗一洗就可以了。”韩烈淡淡回答,随即瞅一眼阿花手里提着的保温瓶。

“这是给佟小姐炖的鸡汤。”阿花以为韩烈是从佟羌羌的病房里出来的,神色颇为欣慰,“韩先生既然安慰过佟小姐,想必佟小姐不会那么伤心了。”旋即轻轻叹息,“真是造了什么孽喔……如果之前没吃那些药,摔倒之后可能——”

讲到一半,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失言,连忙止住话。瞄韩烈的表情。

韩烈略一凝神色,没说什么,迈开腿便走。

阿花提着保温瓶,一推开病房的门,原本坐在沙发里的钟如臻几乎同一时刻站了起来,神情很是紧张地盯着门口。

发现是阿花,钟如臻十分明显地松一口气,走过来问:“你进来之前有在外面看到什么人吗”马上又补充一句,“男人,有吗”

阿花不明所以地回答:“看到韩先生了。”

“除了他没有其他人”钟如臻慎重地追问。

阿花摇摇头。

钟如臻这才恢复自然,拎着包,打开门张望两眼,便要走,忽地又想起什么来,困惑地问:“你不是说看到小叔了吗他人呢”

阿花霎时愣了愣,连忙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佟羌羌,道:“韩先生弄脏了衣服,换衣服去了。”

钟如臻离开后,阿花把保温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把鸡汤端出来。

发现佟羌羌蒙着被子睡觉,阿花帮她把被子掀开,提醒道:“佟小姐。蒙头睡觉对身体不好。”

入目的是佟羌羌遍布泪痕的睡颜。

阿花心下一片叹息,一转身,正见韩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望着病床上的佟羌羌,神色晦暗不明。

继钟如臻之后,麦修泽、安景宏和史密斯先生,全都来看过佟羌羌,然而留院观察的三天,她几乎在发呆和睡觉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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