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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是年三十，往年这个时候，冯暖秋总是忙得不亦乐乎，给父母家、公婆家、自己的家备年货，给几个孩子买礼物，给亲戚朋友选礼品……
如今，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看花板，倒是省心了。
上午，米乐带着家厚、苹果来医院看冯暖秋。
米乐给冯暖秋带了几本书和杂志，是给她消磨时光的，特别是那几本书，如：《万历十五年》、《居里夫人传》、《麦田里的守望者》、《如何阅读一本》，都是米乐的语文老师要求初中学生必看的经典书目，米乐买得勤，但都没看，这下搬来给她姑姑看，似乎她姑姑看完这些书，她也能得到经典书籍的脑补和熏陶。
家厚从裤兜里掏出两袋棒棒糖，让冯暖秋打针的时候吃，根据他的经验，吃了棒棒糖，打针就不疼了。
苹果画了一张水彩画，蓝、白云、草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追逐着前方的彩蝶……
冯暖秋知道，这是苹果的祝福。
“你们三个不在家好好写作业，擅自跑到这里来，要打屁股。”冯暖秋佯装生气，一脸严肃地责备着，心里却是暖呼呼的，眼框也微微发热。
人在落难时，最容易动情、最容易伤福
家厚立刻撅起屁股，歪着脑袋，自己把屁股拍的啪啪响，惹得大家都笑了。
“姑姑，您放心，这两个屁孩，我来帮你盯着，我绝不会让他们在学习上有半点松懈。”米乐自信地。
“妈妈，我和哥哥商量好了，要是您耳朵听不见，我们就去学手语，这样，您一样可以和我们话。”苹果着，比划了一个“我们爱您”的手语。
“你们两个屁孩瞎什么呢，真的是杞人忧，姑姑一定会好起来的。”
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冯暖秋基本没听清他们在什么，她的耳朵真的是彻底毁了，她绝望地想着。
“米乐，你们几点回奶奶家”冯暖秋虚弱地插了一句。
“我妈妈今上中班，估计要下午3点才可以回去。”
“跟你爸一声，包一辆车，带上苹果和婶婆一起回家过年。”
“妈，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您。”苹果第一个抗议。
“过完年再让姐姐带你出来，听话。”冯暖秋摸着苹果的头，耐心地劝导。
“病人需要静养，请不要在病房里大声喧哗。”护士来换吊瓶时，善意地提醒正在争执中的三个孩子。
米乐见状，便带着弟弟妹妹回家了，他们刚出门，婶婶王氏拎着保温饭桶来了。
王氏麻利地将米红枣粥倒在碗里，一勺一勺喂着冯暖秋，眼里充满慈祥和怜爱，还时不时劝她多吃点，冯暖秋对于这种吃法，没有任何违和感，时候，王氏也曾这么喂过她。
“你妈知道你生病了，还想出来看你呢。”
“谁告诉她的”
“你爸最近老头晕，想让你过年时你再带些通血管的药回去，昨电话打到家里来，是我接的。这大过年的，你没回家，也瞒不住，所以，我就实话实了。”
“嗯，我爸的药我已经买好了，放在电视柜左边的橱子里，等下你记得带回去。”
“我不回去了，你躺在这里，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
“婶婶，医院的食堂可以订餐，您不要再跑来送饭了。今是年三十，您抓紧回家过年。”
“我那个家，过什么年人家过年团团圆圆，欢喜地，其乐融融，我家的年，充斥着抱怨声、吵架声，你叔叔喝点酒，要是哪根筋没搭好，搞不好我还要吃一顿拳打脚踢。而且今年我家老二承祖一家去海南旅游了，没回来。”
王氏幽幽地着，眼里有着道不尽的辛酸和失落。
原来，还有人不喜欢过年，冯暖秋还是第一次听。
“我哥哥有车，下午您跟他们一起回去，这大过年的，您总不能因为我在医院里耗着吧，再家旺还惦记着您呢。”
“那你怎么办我看这病房的人也少了，医生护士多数也回去过年了。”王氏仍不放心地叨念着。
“还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呢。”
“好吧，今下午我先回去，争取明后回来照顾你，唉……”
“婶婶，我家里的几个手提包都有现金，您自己拿3000元，去买点年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傻孩子，我怎么能再拿你的钱对了，那个叫亚枫的男孩子是你朋友”
“嗯，同学。”
“他结婚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
“暖秋，我看出来了，他对你很上心，而且性格温和，办事心细，前晚上来医院后，他就没离开过你，各种检查，都是他在帮忙，你高烧不退，他拿着棉签，蘸着酒精，一遍一遍地擦着你的太阳穴，手腕。直到昨下午，你哥哥他们来了，他才离开。”
“他对谁都热心。”冯暖秋敷衍着。
“婶婶是过来人，他对你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也是个聪明人，他的心思你应该懂。”
“婶婶，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呢。”
“暖秋，义勇都再婚生子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你工作忙，身子弱，需要有人照顾你。有合适的就不要错过，我看亚枫就很不错。”
正着，司义勇进来了。
自从上次看见司义勇妈妈到医院找冯暖秋分财产后，王氏就没有正眼瞧过司义勇一眼，更别指望跟他话了。
王氏见司义勇进来，便一声不吭地给冯暖秋喂饭，之后便带着空饭桶走了。
司义勇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许多，略有褶痕的黑色毛衣配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满脸的胡须渣子，比实际年龄整整老了十多岁。
“你怎么又生病了”王氏走后，他倚边上的床铺而坐，急切地问。
冯暖秋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我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对，当时我是着急，而且苹果对我有敌意，我有点受刺激，这都怪我，我没有给她适应期，她怨恨我也理所当然。”
听他在道歉，冯暖秋有点心软，回答道：“给她一点时间，等她将来长大了，她自然能理解，血融于水，这种亲情是割不断的，你也不用太着急。”
“暖秋，离婚前我跟阿芳没有不正当的关系，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冯暖秋没有应答，脸上表现出厌恶的表情。
司义勇向来就不会察言观色，自然不能体会此时冯暖秋的心情。
“刚离婚那几，我心里特难受，买醉，有一是阿芳送我回家，我也不知道那自己怎么那么浑，就……事后，我肠子都悔青了，暖秋，我真的没想过要离开你。”
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在酝酿感情，还是有意要压着他那不为人知的情福
“唉，现在再跟你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阿芳本性善良，但她的控制欲太强了，每都规定我几点要到家，我一24时的活动路线都要在她的视野里，她才肯罢休。苹果生病那，我就下来看了几分钟，事后她知道这个事，哭闹好几，是她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居然离开去跟前妻叙旧……她还在月子里呢，我能跟她理论事非吗”
“你司家又开枝散叶了，是男孩”冯暖秋冷冷地问。
“嗯，是儿子。”
“祝贺你！当年，你妈因为苹果是个女孩，没少给我脸色看，这下好了，你也算功德圆满，儿女双全。”
“还祝贺为这了个孩子的姓，他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怎么，孩子不姓司”冯暖秋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追着问道。
“阿芳家没有男孩子，她家想让这孩子随阿芳姓林，我妈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事，我也不同意，搞得我跟上门女婿一样。”
冯暖秋心里暗暗发笑，自作孽，活该！
“苹果贫血，你以为我不着急吗我那儿子是早产儿，现在还呆在保温箱里呢。我两边都想兼顾，但好像两边都顾不上。”
司义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以前，你从来不管我，我总认为你对我不关心，心里没有我。现在，阿芳也在财务科，我每个月工资数点后两位数她都一清二楚，工资卡虽然在我手上，但我用一分一厘都要向她报告。”
一丝痛苦在司义勇那张疲倦的脸上掠过，苦涩的眼里流露出不易觉察的温情。
“我话，你听得见吗”
“半听半猜，基本上知道你在什么。”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真的很怀念你给我的美好日子，可惜当时生在福中不知福，直到现在才明白，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完。”
司义勇叨个没完，像是在忏悔，又像是自言自语。
听着他的一个劲儿地诉，冯暖秋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饶故事，心如止水！她知道，司义勇真的已经从她的生命中请出。
“暖秋，你体质本身就弱，要注意休息，以前，我虽然很浑，但多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现在你一个人，里里外外都要自己担着，真的不容易。特别是苹果生病的事，我居然没有尽一丝父亲的责任，我真的很愧疚，要不你也不会病成这样。对不起，暖秋，是我害了你。”完，他低下了头。
见司义勇半不再开口，冯暖秋觉得有点尴尬，便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在哪过年”
话刚出口，冯暖秋就知道这句话问的多余。
“孩子还在保温箱里养着，虽然我帮不上忙，但每都要来看看才放心，阿芳还在做月子。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吃什么跟我，我给你送来。”到这，司义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不用，我行动自如，医院的食堂有送餐。”冯暖秋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那好吧，你自己多注意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得回去了，多保重！”
司义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敞开心扉跟她了这么多。冯暖秋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她想起莎士比亚过的一句话：“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也有上场的时候。”而人生的精妙之处在于直播，不能重来。
经过这几的吸氧、挂瓶、补觉，冯暖秋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
司义勇离开后，这个病房终于变成了她的私人空间，心里的那个他又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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