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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胖子确定贝琉璃再无力气反抗，从墙角取出一个布袋打开，微笑着取出一卷结实的缎带，艳红如血的朱砂色，在烛光透着妖冶的光泽。
又取出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不用凑近，都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贝琉璃的脸庞刷地白了。
钱胖子对她抑制不住的恐惧表情十分满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不大。
贝琉璃使劲缩起自己，更加惊恐地注视着他。
肥短的手拿出一个不大的布包，小眼睛里透着丧心病狂的扭曲的笑意，缓缓打开。
她不由地倒吸一口气，各种粗细的金针，各种形状。
钱胖子根本就是个虐待狂，披着人皮的魔鬼。
内心深处的恐惧让贝琉璃不停地颤抖，即使剧痛将全身的力气消磨殆尽，仍然不停地挣扎，却挨了更多的拳脚相加。
她仍是被缎带缠住了四肢，像屠宰场里哀嚎的牲畜。
钱胖子狞笑着，得意地开始讲述：“知道贱婢是怎么的吗？因为我答应她，只要熬过那晚，让我满意。我就带她离开官婢庭，回钱府做我的小妾。她相信了。呸！一个贱婢竟然也敢妄想当我的小妾，真是笑话！”
贝琉璃艰难地开口，黑亮眼瞳难掩倔强与傲骨：“你虐待她，折磨她，再哄骗她。你不仅杀了她，还杀了你自己的孩子，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孩子。因为这个小小的冤魂将伴随你一生！”
钱胖子猛地一甩鞭子，响亮的鞭声打破了空气：“不，她是自愿死在我手中的，因为她愚蠢！”不由分说地一鞭子向她挥去。
贝琉璃不胜凄楚地闭上双眼，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为何等待她的是这样的结局？
啪地一声，鞭子断成两截。
预计的鞭子并未出现，贝琉璃听到嚎叫声，立刻睁开双眼，朗清疏像复仇战士一般站着。
钱胖子一楞，立刻转身，还未看清什么，当面挨了硬生生一拳，伴着喀嚓声响。
呸，钱胖子吐出两粒门牙，吼道：“哪个敢打我！”
砰地当腹一拳。
钱胖子捂着肚子，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木门已经栓死，朗清疏怎么进来的？！
朗清疏握紧双拳，对着钱胖子的双肩用力一击，卸了他的双臂。
钱胖子登时瘫倒在地，杀猪似地嚎。
朗清疏拱手抱拳：“金知府，李主簿，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钱胖子不嚎了，瞪着小眼睛四处看。
卧房的四壁传出喀喀的声响，墙面出现两个小门，金知府、雷捕头、李主簿和一众差役潮水般涌入。
钱胖子这才明白，自己上了朗清疏的圈套！上当了！真是上大当了！
金知府大喝一声：“雷捕头，将命案人犯钱有良押入刑房，严加审问！”
雷捕头踹了钱胖子一脚，抓起他的衣襟就往外拖。
钱胖子鼻梁歪了，嘴肿得像血肠，垂着双手，仍是嘿嘿地笑着：“你们不能抓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凡事都有后路。天亮时我没回去，死了的小石头就会挂在县衙大门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似火似刀，恨不得将他剁成碎片。
钱胖子很满意众人的愤怒，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在他眼里就是一堆。即使在这种晃着罗圈腿：“堂堂知府大人，缉拿凶犯时不顾幼童死活，这消息传出去，金大人的锦绣前程可就不保了。”
众人心头的怒意更盛。如若天亮时分，小石头的尸体挂在县衙大门上，此等骇人的消息不径而走，这边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还可能因此受罚。这个挨千刀的钱胖子，死到临头还要拉这么多人下水。
金知府不由地望着朗清疏，现在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
朗清疏专心解开捆绑着的缎带，连头都没抬一下：“有劳雷捕头，把钱有良带进刑房，照着记录在案的卷宗，查清所有细节。”
雷捕头求之不得，这钱胖子根本不是人，但仍有顾虑，问：“那小石头……”
朗清疏解掉最后一根缎回了一句：“我知道他在何处。雷捕头，有劳了。”
钱胖子活见鬼似地爬起来：“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话音未落，挨了两拳，痛得闭嘴。
朗清疏并未理睬，而是向金知府耳语了一翻：“知府大人，贝琉璃虽是女犯，但也需要治伤。我带她去青枫那里。先行告退了。”
他拽掉最后一根缎带，用自己的披风将贝琉璃裹得严严实实，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抱着，生怕再让她多一丝疼痛。
贝琉璃来不及惊呼，也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眼光，心里除了恐惧再无其他。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的披风，他结实的双臂，都提醒着她，安全了。
钱胖子阴森森地笑起来，像个疯子，双眼只剩下疯狂：“朗清疏，我是无赖还是小人，可是你比我更卑鄙。用贝琉璃作饵，引我上钩，看着她挨打受辱，却能忍到最后。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你更冷血无情。”
朗清疏未加理睬，抱着贝琉璃走出卧房。
钱胖子又喊道：“朗清疏，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和我一样觊觎她的美色，我只是抢先了一步。贝姑娘，听我一言，他比我更可怕……啊……”
雷捕头再也听不下去，胡乱给了几拳，成功地让钱胖子闭嘴，将他捆得结实，直接拽走。
“朗清疏，你不可能找得到……你找不到的……”钱胖子只消停了片刻，再次叫嚣着，直到他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金知府长长地一声叹息，终于抓到了。
差役们将屋子里散落的物品收集起来，当作证物保存。
……
惊魂未定的贝琉璃紧紧地抱住了朗清疏的颈项，整个人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朗清疏感受到她的恐惧，心头的痛楚更甚。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沈岑被斩，不愿意望着陈娘和小景苦楚，又因为时间实在紧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是躲在暗门后面，看着她被打被骂被掐得透不过气来，他分明地感受到了心如刀割。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冲出去杀了钱胖子。
直到现在，他的心仍跳得乱了节拍，胸口闷闷地疼痛。
贝琉璃两眼没有焦距地望着远处，耳畔萦绕着钱胖子的话。
她是诱饵，引诱钱胖子上钩的诱饵。
第一次作为诱饵，记不清挨了多少耳光，也记不清挨了多少脚，疼痛遍及全身，连呼吸都成为负担。
渐渐地她放开了朗清疏的颈项，只因他的怀抱令她心生恐惧。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阴森可怕的地方。
她的嗓子很疼很痛，发出声音都如此艰难，却非常坚定：“朗大人，我只一名通缉女犯，不敢污了您的双手，请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朗清疏坚持不放手：“你受伤了，伤得不轻，不要使性子。”
贝琉璃望着他俊逸的侧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朗大人，您真会说笑，我只是区区一名女犯，哪敢对您使性子？我的腿没断，可以走的。”
朗清疏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贝琉璃使劲挣扎起来。
朗清疏怕她摔着，小心地将她放下，灰蓝的眼瞳里隐藏着化不开的忧郁。
贝琉璃把裹着的披风解了，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行了一个礼，慢慢地，慢慢地向女狱走去。
朗清疏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好几次她步履不稳，险些摔倒，却用力推开他的手。
一次又一次地拒绝。<cmread type='page-split' num='5' />
她整个钻进了厚厚的被褥之中，泪水又一次决了堤。
周身的疼痛，像无数恶意的嘲讽，时刻提醒着她。那样信任他、尊敬他、佩服他，可是他却那样算计她。他在暗格里目睹了她遭遇的一切，无视她的痛苦绝望，无视她的呼救。
好不容易停住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一床被褥，两样心思。
朗清疏听到了模糊的哽咽和抽泣，他知道她怕黑、怕疼、爱哭，偶尔还会发脾气。可是现在的她，却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宁愿她像之前那样，打他推他骂他，至少她仍然愿意在他身旁。
朗清疏轻声唤道：“你别睡，青枫很快就会过来。你别睡，再等一下。”
贝琉璃从被子里钻出来，满头乱发，双眼红肿着怒视他：“朗大人，钱胖子还在审讯，小石头还未找到，您不去关心一下吗？至于我，您的目的已经达成，我对您而言，再无利用价值。您请回吧。”
朗清疏小心地扶住她的双肩：“你听我解释。”
贝琉璃避无可避，只能移开视线，冷冷地回答：“朗大人，我累了，请让我休息可好。请您继续关心案情，还我一个清静可好？”
朗清疏不顾贝琉璃的敌意和反抗，替她掖好被子，这才一步一步离开狱笼。临到出笼门，忍不住回望，贝琉璃已躺下，留给他一个冷淡疏离的背影。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阴暗狭长的过道，要如何解释她才能明白，很多时候，他别无选择。